毕业即南下的支教老师:诗意珍贵的经历,温暖一生的火种
连绵的绿山、缎带般的云雾、幽蓝月光下废置的旧厂房、重叠绿叶下欲开的白色花苞、砖房灶头上蹲着的狸花猫,以及卡在花床单与墙的缝隙间,开怀笑着的小男孩。
这些场景来自支教老师周宁智的朋友圈,出自一群八九岁小朋友们的镜头下,记录的是云南临沧云县大寨镇的处处角落。
云县大寨镇,我国南部万山丛中一处温馨宁静的角落,最高海拔2774米,总人口不超过4万。
2023年6月,25岁的周宁智以专业第一的成绩从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毕业,获得风景园林学硕士学位。同年8月21日,在湖南出生长大的她通过“美丽中国”支教项目,毅然奔赴“彩云之南”。经过几轮辗转,周宁智来到大寨镇团结完小,成为一名支教老师,负责四、五、六年级的美育课以及六年级的科学课。目前,她已经在这片宁静的角落与孩子们相处了300多个日夜。
与此同时,广西壮族自治区贵港市的一所学校,“美丽中国”支教项目的“新鲜血液”——刚刚从中国传媒大学毕业的李昕航,正在为成为一名合格的支教老师而准备和忙碌着。课程试讲、教案撰写,“培训期”的他几乎夜夜要忙到接近凌晨。据李昕航介绍,这一批200多名支教老师,都会经历四周左右的培训学习,并通过考核后,将派驻到各地区乡村学校,成为一名正式的支教老师。
如此年轻的他们,决然踏上一段独特的旅程。
自我蜕变
从湘乡坐火车到长沙,再坐飞机到昆明,转乘去云县的高铁,坐上去大寨镇的中巴,最后步行3公里到村上。
这是周宁智从家到团结完小的完整路线,历时2天,48个小时。
面对父母的担忧,周宁智笑笑说,“我去锻炼一下自己,回来争取做个更加坚毅、独立的人。”就这样,她拖着行李坐上火车,开启了为期两年的支教之路。
关于一毕业即南下支教的决定,周宁智表示,她想去接触真实的人,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角落。“勇敢和信念不是靠我想出来的,是靠做出来的。我想知道我迸发出来的决心和勇气,到底能支撑我走多远。”
带着一腔决心南下的周宁智,起初不太适应云南的气候。由于水土不服,她24年第一次过敏,身上起了密密的风团。然而生理上的不适并未打消她的热情。周宁智积极添置家具、布置房间,很快过起了有滋有味的生活。
推开窗,群山错落、绿水环绕的云南风光让她感受到一种心灵的治愈。毕业季,集体奔赴摩天大楼的浪潮里,周宁智逆向而行,她认为这是很珍贵的、踏实的片刻,也是她走向成熟、走向独立的一次蜕变。
从逃避到自洽
李昕航在浙江宁波生活了十八年,高考过后北上,体验了四年的首都生活。无论是广西的水还是云南的山,对从前的他而言,都是中国地图上遥远的一角,是互联网上零碎的见闻。江浙沪独子“南漂”,李昕航首先收到的,是来自父母的反对。
提起支教想法之初,与许多江浙沪的家长一样,李昕航的父亲并不希望他离开浙江工作,更不要提去遥远的边陲支教。
父亲态度强硬,但李昕航并不妥协。
长期的无意义忙碌让李昕航陷入了情绪内耗,“好像永远都做不够,永远有人更卷。我一直在消耗自己。”内耗的时间过长,最终演化成了“逃避”。原本作为保研有力竞争者的他,直接放弃了这个机会。李昕航没有选择留在北京或浙江,而是选择了边陲的小山村。
他想寻找自我的意义,因而将目光投向了“支教”这项事业。
“支教”的意义,是李昕航来到贵港培训后,经过许多堂课、许多份教案后,慢慢体会到的。
负责培训的老师在课上讲了一个故事,说他遇到过一个特别胆小的女孩,有一堂课上他提了个问题,没有人愿意回答,而那个小女孩怯怯地举起了手。“老师说他站在这个小女孩的背后安慰她,慢慢地,女孩回答问题的声音越来越大。”而这个小女孩突破内心恐惧的起源,是因为上一堂课这位老师说“犯错了也没关系”。
李昕航因此体会到,“支教”的意义,有时并不在于“责任”“使命”这样宏大的命题,更多的在于人与人之间具体的连接。
“我希望我能帮我的学生们探索人生更多的可能性,让他们看到更远的世界。”
但“看到更远的世界”,并不意味着要求他们必须走得高、走得远,李昕航表示,“孩子们也有选择的自由。”
选择前进的自由,选择驻足的自由,选择暂时后退一步的自由。
关于父母现在的态度,李昕航说,“我现在也可以理解他们,他们也能渐渐理解我,但都只是一部分,不是完全理解。”李昕航谈起父亲不断掉落的头发,谈起母亲得知他要离家时的眼泪。父母对孩子未来的担忧,与孩子对人生意义的探索,二者不断拉扯,形成了一种暂时的平静与妥协。
但无论从前是怎样的一团乱麻,已经做出选择的李昕航,已做好了走下去的准备。
“一切在于自洽。”李昕航说,“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有意义。”
相信温暖的力量
支教生活开始之初,周宁智遇到了一个让她很头疼的小孩。小朋友遭受了一次批评后,对周宁智产生了误解,师生之间有些生疏。请班主任帮忙处理后,周宁智陷入了长久的难过中。
晚上回到宿舍后,周宁智收到了一条短信,来自六年级的一位小朋友,在观察到老师的心事后,主动发短信告诉她:“老师,不要伤心。”
周宁智描述了当时的感受,“那种被误解,有些无助和心寒的心态,一下子就被治愈了。”她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,慢慢地、努力地消除与小朋友之间的隔阂,彼此建立信任。
一次,小朋友在课间给她塞了一张纸条,“老师,你愿意来看看我的家乡吗?”
于是周宁智来到了学生小桐的家。山很难爬,几乎没有水泥地,她的裤脚和鞋都沾上了泥土的痕迹——而这是许多孩子的上下学之路。在爬山的两个半小时里,小桐给周宁智讲了许多她的故事,5岁开始做饭、揽下力所能及的家务活、家里要卖羊她偷偷留下一只,等等等等,150分钟的时间,周宁智仿佛看见一个小孩摔摔打打长大的全过程,看见一颗天真的、灿烂的童心。
周宁智问小桐,你觉得苦吗?小桐笑着摇头,“大人才苦,我们是自由自在的。”
晚上,小桐的妈妈送周宁智离开时说:“让你走这样的路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周宁智连忙回:“日复一日,你们更值得敬佩。”
周宁智走在泥泞的山路上,没有路灯,但抬头是银白的月光、点点的繁星,她在此刻感受到了内心的富足,酸涩的、感动的、幸福的情绪盈满心间,她无比真切地接触到了她想要接触的“具体的人”与“具体的生活”。
孩子们是我的老师
“我是一朵云,看见羊群在草原上,绣白色的大花。”
“我是一座山,树在我身上成长,小鸟在帮我抓痒。”
这些小朋友天然而诗意的笔触,总会在无意中惊艳到周宁智。她说,孩子们像一首首诗。
在大寨镇出生成长的孩子们,了解这里的每一个角落、每一处草木,他们有着比周宁智更加丰富的生活体验。他们见过无数种山上的菌子、摸过无数只蝴蝶的翅膀、摘过许多形色不同的野果、喝过树叶上清新的露水。作为美育老师的周宁智,她引导孩子们学摄影、写诗,记录下孩子们那珍贵的日常见闻。
对比之下,周宁智觉得她的童年似乎有些贫瘠。她在与团结完小的孩子们相处的过程中感受到一种洗涤,仿佛回到了天真的年岁,用孩童的视角去观察、去思考、去更加浪漫地体验这个世界。
由于宿舍在学校外面,天黑之后路灯有些许昏暗,担心老师的小杨同学会在教学楼下等待着周宁智,把她送到学校门口,在这一小程内分享着各种同学间的趣事亦或是自己的小心思,随即在校门口告别,然后快速跑到教学楼顶,一路目送她进宿舍。
在课堂上,周宁智让小朋友们畅谈自己未来的梦想。小杨非常坚定地表示,她的梦想是成为美丽中国项目的一名老师。
谈起这些,周宁智只是重复着“很温暖、很感动”,“感觉是网上才能看到的故事,没有想到真的发生在我身边。”
即将支教的李昕航畅想了他作为“人民教师”的未来,“有一棵小树苗在慢慢长大,它旁边有一棵稍微大一点的树苗,在跟它一起长大。”面对“灯塔”、“引路人”之类的形容,李昕航摇摇头,他说他只是那棵大一点的树苗,在教育小朋友的同时,也慢慢经历“自育”和“自洽”的过程。
“我在上学的时候,很多感受被忽视了。”李昕航说,“所以我想成为一个有耐心的老师,听见孩子们的声音,弥补我过去的遗憾。”
也许被他教的孩子里,就有曾经的他自己。李昕航这样想着。
“粗糙而光明”
在云南支教的一年里,周宁智见过虎跳峡惊心动魄的急流、浸过干河坝碧蓝如洗的水、奔跑过无垠的浓绿草原、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玉龙雪山巅戴上鼓励自己的奖牌。她自比天地间的一粒尘埃,“行万里路”是为了“见天地、见众生、见自己”。
云南,一片灵净的土地,她在这里见山见水见人间,天然的风光给她视觉上的震撼,地上的故事予她心灵上的洗涤。周宁智说,她从没有后悔过来到这里。
周宁智用海子的诗形容现在的生活状态:“我内心浑浊而宁静,我在这里粗糙而光明。”
“不一定是前途光明,而是说我现在是很坚定地、踏实地想要走下去。”周宁智表示。
关于未来,也许仍旧有许多没有理清的东西,也许还会有瞻前顾后的时刻,也许存在着种种的不确定性,但是此刻的投入是值得的,此刻的收获是令人欣喜的。支教对周宁智而言,不仅是一份工作,也是一次对内心的拷问,是对自我的追寻,是在未来面对更多挑战时可以变得坚定无惧的一针强心剂,她在这段支教之旅中付出了爱、收获了更多的爱,满载着力量与慰藉,获得了无尽的被需要感与成就感,也许正是时代稀缺的实现“自我价值”的机会。
今年,与李昕航一同加入美丽中国支教项目,并即将开启正式支教工作的老师里,还有来自华东师范大学 、上海外国语大学、华东政法大学、上海理工大学 、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等上海高校的应届毕业生,未来的两年里,这些毅然选择支教的年轻人,将会与当地的学生和老师一起生活、学习,“育人”的同时,也遇见真实的自己。
天地旷远,未必只有国贸长长的天桥、外滩的万重灯火、广州塔的绮丽光线。北望草原辽阔与万里雪飘,南行万壑错落与海天一色。国土之上,尽是美景,去到哪一寸角落,都可以展开一段独特的经历,成为无比珍贵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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